第54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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烏家因為柳柳的緣故,對於連晉這個原本在一開始不怎麽重視的人身上下了好些的功夫,暫且能看出什麽來還不好說,可是有一點確實肯定的,那就是他們知道了連晉正盯著他們烏家,不止是烏廷芳,還有烏家的其他人,怎麽看都是有所圖謀的樣子,這讓他們更加警惕了起來,或許應為這個,將來在和氏璧的問題上,烏家能更多一點安排,讓烏家更加從容些。
也正是因為這一發現,烏應元對於柳柳這個人更加感激了,想起自家女兒說起的,給三公主選親的事兒,自然也就要出一把力氣,再一次和趙王的會晤中,無意中說起了秦國招賢令的事情,說是因為秦國如此作為,讓秦國多了不少的人才,不單是政事上多了不少的益處,就是名聲也大好,不少各個名家子弟都前往投效,倒是讓趙國也流失了不少的賢才。
他這話也算是說的巧了,前些日子,正好晶王後也說起了差不多的話,還說宮裏正好公主到了婚配的年紀,與其送到別處聯姻,不知什麽時候能用的上這曾關系,還不如在本國中招賢,選個對趙國有益的人才嫁過去,也好展示一下趙國對於人才的重視。
聽著宮裏外頭都是這樣的招募賢才的建議,這趙王被酒色迷糊的有點發暈的腦子,也難得清醒了一回,好生的想了想,想起魏國的求婚信件,在想想如今這招賢的事兒,頭一次覺得,自己宮中這公主也是很有用的,當然這兩個去處裏頭,好的自然是要給自己喜歡的那個公主的,所以暗暗的下了決定,那就是把二公主送去魏國聯姻,若是將來二公主當了魏國的王後,想來對於趙國也是大有益處的,而三公主,正好為趙國拉攏賢才。
趙王自以為自己思慮周全,很是妥當,立馬就找了晶王後過來,好生的囑咐了一番,又讓趙穆準備招賢的事兒。
趙穆好容易混到了如今這地位,那裏喜歡多個什麽賢才來搶自己的寵愛,自然是不怎麽願意的,只是趙王既然已經說了,他自然不能不做,好在怎麽招賢這事兒還是他說了算。恰在此時,他身邊一個幕僚給了一個建議,說是弈棋就好,對著大王也有話說,就說這能在棋盤上爭鋒,必定是心思靈動的,更能看出一個人的品德才學來雲雲,實際情況是,就是趙穆都知道,一個人若是把精力都放到了這些雜學之上,那麽所謂的經濟仕途的學問,只怕也是有限的很,即使真的有幾分才學,只怕也是不及他趙穆的多,如此一來,豈不是就能放心了?
有了這麽一個建議,趙穆立馬高興了,一邊往外頭發文,一邊進宮和趙王洗腦,爭取讓趙王明白自己多麽的為他著想,選的這個法子有多麽的雅致有格調。而宮裏的晶王後其實也不希望這三公主真的嫁什麽太過厲害的人物,生怕將來因為是王室姻親,在自家兒子繼位後,威脅到自己和兒子的地位,權勢,所以這難得和趙穆倒是配合了一下。
說起來,柳柳為了趙倩的婚事,足足用了五年的時間來謀劃安排,不單是把以前積攢下的人脈一一都用上了,就是後來費心經營的一點子關系也全拋了出去,竭盡了全力,這才算是讓整個事情都圍繞著她所想的方式進行,等到聽人說起,這榜文已經發出,趙王,晶王後,趙穆都已經定下了三公主結親對象就是到時候這取得頭籌的人,而二公主和魏國太子的聯姻,也由趙王親筆確認,她整個人才松了口氣。
當然這其中她怎麽籌謀的,怎麽運作的,用了多少人,怎麽算計他們的心裏,又是為什麽要這麽做,一樣樣的都和趙倩說了一個清楚,雖然說每一個母親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幹幹凈凈的活著,活的肆意,活的隨性,可是她更知道,這樣的疼寵只能害了孩子,而不是真的對孩子好,在這個亂世,在這樣覆雜的宮裏,只有知道這些陰私,知道怎麽用手段,知道怎麽利用人心,才能活的長久。
要說柳柳有什麽沒有料到的,估計就是這弈棋最終的結束時間了,這年頭辦事兒效率要真說起來其實比後世的那些官府要有效率的多,可是問題是既然這趙王想要用的目的是招賢,自然不可能只是在趙國範圍張榜,必然是要張榜到周圍各國去的,如此一來,考慮到張榜的時間,參賽人過來的時間,總總一起計算,怎麽也要一兩個月才行了。
所以當烏廷芳都已經回到了邯鄲,這弈棋的比賽才算是剛開始,這讓柳柳很有些洩氣,心中也有些暗暗地著急,生怕讓趙倩和項少龍遇上,在失了心什麽的,若是這樣,豈不是自己所做的一切都白費了?
為了不出現這樣她最不願意見到的情況,柳柳難得霸道了一回,直接躺到了床上,不起身,只說自己病重,要趙倩在身邊陪伴,還說什麽生怕自己等不到趙倩出嫁了,如今能多看一眼是一眼什麽的,說的趙倩心酸的不行,如此一來,自然寸步不離。
外頭弈棋的比賽如火如荼,項少龍的名字也開始在烏廷芳的嘴裏頻頻出現,這倒是讓柳柳有了機會,打趣烏廷芳了,說她難得如此關註一個男人,只怕命定中人什麽的,倒是搶先把烏廷芳和這項少龍拉了配對,在柳柳心裏,這是防止趙倩遇上後情動的一個法子,只要一開始就認定了這是烏廷芳心儀之人,想來即使感覺不錯,趙倩也不會對這個人多用什麽心思的,如此一來,也算是以防萬一了,而另一邊來說,有了這麽一個戲言,也能讓烏廷芳對著項少龍早日看清自己的心意,不至於將來讓連晉花言巧語糊弄了去,也算是積德了。
從柳柳這裏看來,雖說之前也曾囑咐了一二,可是柳柳畢竟只是在宮中養病,不知道烏應元的籌謀,也不知道烏家如今對於連晉的防備,自然是能多加重幾分烏廷芳和連晉的隔閡就做幾分的。
要說烏廷芳如今已經不是電視劇中那個什麽都不懂的天真孩子了,經過了柳柳的教導,還有這一次出門的歷練,其實眼光也好,心思也好,已經比尋常差不多大的女孩子不知道好了多少了,如今也確實已經對連晉有了很大的戒心,只是一直沒有宣之於口罷了,對於項少龍,雖然最早確實有些誤會什麽的,可是在幾番相處之後,也明白了究竟,更知道拉攏這樣一個人對於自家的好處,所以並沒有什麽排擠什麽的,相處的也算是融洽,只是一直沒有往別的方面想,如今讓柳柳這麽一說,又突然想到趙倩已經開始籌謀婚事,自家老爹也曾說她們年紀相近,也要開始相看的話,一時倒是有些不知所措,忍不住紅了臉,讓趙倩看著好不驚異,跟著打趣了好一陣子。
就在故事的豬腳項少龍開始在邯鄲的生活,開始慢慢的融入這個世界的時候,弈棋大比終於結束了,趙倩的夫君也被選了出來,不知道是不是上天聽到了柳柳的心事,終於給了她一個好消息,這一次被選出來的人居然是一個秦國人,還是個小世家的子弟,如此一來,柳柳真的是放心了,即使這個秦國人不是什麽高官顯貴,只要是秦國人,想來到了兩國交戰的時候,必然也是會有所避忌,那麽到時候對這滅國之戰,自然也就置身事外了,更有可能,以後等秦國滅了趙國之後,讓自己的女兒能有一個安穩的家,不至於被囚禁什麽的,這實在是太好了。
要說這時候的七國,其實真的是性格特征分化的特別清楚的人,像是楚國,國人多好奢靡,這樣的國家,即使不是讓秦國滅了,也養不出什麽好孩子來,自家閨女嫁過去,只怕將來後院的日子不好過。齊國不是清談,就是喜歡放高利貸的,也不是什麽幹凈人,相對的,倒是秦國,因為提倡法家治國,所以相對的,這秦國人,從上到下,簡樸又有些實幹的味道,倒是更穩妥些,想來以後趙倩過日子也能松快些。
趙王對於最終選出來的居然是秦國人也很得意,雖然說趙國和秦國,因為長平之戰,已經成為了死敵,可是正因為是死敵,想到死敵國家中有人投奔到自己國家來,娶了自己的女兒,成為了自己的女婿,他就特別的有自豪感,覺得在這件事兒上,他絕對是長臉了的。
當然他不知道的是,其實這一個人選,是烏家特意送信給秦國,選了出來的,不為了別的,就為了能有一個名正言順的安插秦國人的名頭。即使將來因為國家的出身,讓別人避忌些,可是好歹也算是又讓秦國人在這趙國紮下了一個釘子不是。
說起來這戰國時期也是奇葩,或者說從春秋開始就奇葩了,因為戰亂不止,滅國無數,所以真要說起來,這年頭的人對於所謂的國家觀念不是很強,甚至可以說只有家而無國,只要自家能延綿不息,傳承不止,哪怕就是叛國也沒什麽了不得的,也正是這樣,這年代裏,人才交流什麽的特別的多,也特別的寬松,全看你這國家律法是不是留的住人,全看這上位者是不是有勾搭人留下的魅力。
也正是因為這樣的想法,這樣的觀念,所以這時候權貴才能比一國之主更囂張,根本的緣由也就在這裏了。誰讓他們不高興了,會隨時走人呢。你想留住人才,想留下這些家族的財富,可不就是只能受他們牽制了嗎。
柳柳終於聽到了趙倩定親的消息,也終於看到了趙倩備嫁的開始,可是這個時候她人已經撐不住了,臉色蒼白的就顯示透明的一樣,可是婚禮卻依然還沒有消息,因為二公主還沒有出嫁,那可是嫁到魏國去的,還是當太子妃,不管是長幼上,還是夫家的地位上,都不是趙倩能比的,所以沒法子只能等,可是柳柳感覺自己的生機已經開始流失了,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等的起,想到自己若是一旦死去,即使是為了守孝,即使是為了名聲,只怕也容易耽擱了趙倩的婚事,而這一耽擱,她又生怕會有什麽變故,讓這她籌謀了好些年的事兒成了泡影。
想了又想,最終,柳柳難得起身,掙紮著去找晶王後,她想過了,唯一的法子,就是把趙倩過到晶王後的名下,如此一來,即使自己實在撐不住了,也不至於耽擱了趙倩,也不至於讓趙倩以後沒有了依靠,畢竟即使成婚了,即使知道趙國最終被秦國所滅,可是在這之前,這個女兒畢竟是要生活在這邯鄲的,若是沒有什麽後臺,只怕有朝一日,又是一個趙雅。
畢竟同是韓國嫁過來的族姐妹。看著柳柳一臉慘白,形容枯槁,眼見著就要斷氣的樣子,還這樣一心想著唯一的女兒的事兒,就是晶王後也忍不住心下一軟,
“何必這樣,你這身子也不是一日兩日了,好歹總能在撐一撐,左右不過是幾個月的功夫,何必這樣的麻煩。“
嘴上說著這樣的話,可是晶王後心裏也開始盤算,若是這趙倩到了自己名下自己有什麽好處,自己的兒子又能有什麽好處,一想到這趙倩過繼過來後,這趙倩的夫婿就是自家兒子天然的臂助,心下對於前些時候選賢才的時候,沒有選個真正有用的而後悔,若是早想到還有這個法子,自己當時就直接選一個世家大族之後,直接把趙倩嫁出去,如此豈不是又多了些人脈?只是如今聖旨都下了,世人皆知,這三公主是配了那個小子的,只怕是不能更改了,真是浪費了這麽一個資源。
柳柳哪裏不知道她的心思,看著她眼神幽深的很,還帶著幾分算計,就知道她這是在算計趙倩的價值,可是她為什麽這個時候才過來說過繼的事兒?可不就是因為這聖旨下來了,想要變動都不容易嗎,只是即使如此,她還是要防範一二的,所以聽了晶王後這樣的話,嘴角微微一扯,露出一抹的苦笑,似真似假的說道:
“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,只怕是不成的了,幾個月也是奢望,再說了,這一次求王後也不僅僅是因為我這身子的事兒,也是因為趙倩這孩子本身,這孩子自小膽子就不大,人也算不得機靈,性子也向著我,有些軟,將來我沒了之後,我這是怕她嫁了人,讓人欺負了,是想著拿您這個王後當個靠山呢,好在這孩子還算是聽話,知道個好歹,將來也不至於不知道孝順你,不然我都不好意思開口了。“
這一說,就把趙倩的價值貶了下來,膽子小,性子軟,這樣的公主,即使嫁到世家大族去,能保證掌控內宅?能保證扯著丈夫向著王後?還不如選個家世差些的有保證呢,最起碼小家族對於公主這個身份還算是重視,可是世家大族的人家,可不是一般人能掌控的了的。即使是公主,人家都不一定放在心上。
她這樣一說,果然晶王後的臉色就是一頓,轉頭看了柳柳一眼,似乎想從她臉上看出些什麽來,可是柳柳是誰?她能露出來?穿越幾世若是加起來,那也是幾百年的老鬼了,還能沒她會掌控表情不成?所以那是什麽都沒有看出來,能看到的只有一個擔憂孩子的母親的樣子,晶王後心下微微一頓,細細的想了想,不管這麽說吧,這孩子嫁出去之後,總是為自己拉攏了一個人,不管是大家族還是小家族,經過了這弈棋比賽的事兒,這個三公主的夫婿也算是入了大王的眼了,總是會給個官職的,那麽好歹也是讓自己多了一個朝堂上的人,這樣算起來,自己也不吃虧。
如此一想,晶王後立馬臉色又好看了些,露出了溫和的笑意,對著柳柳說道:
“也罷,既然你都這麽說了,我也不好說什麽,總是讓你安心為上,你也好好休養,別太操心了。“
這才說過繼,這邊就讓柳柳不用操心了,也就是暗地裏告訴柳柳,既然是過繼了,那麽不管你以後是不是會好起來,這人脈就是我的了,你還是主動放手的好。
雖然說話直接了些,可是柳柳聽了反而安心,這年頭的人說起來也奇怪些,更講究直來直去,哪怕是陰謀詭計,也多半粗糙的很,或者說更欣賞陽謀,講究個名揚天下,看看荊軻什麽的就知道了,就現代人看來,你說人家燕太子丹,到底有躲蠢,行刺嬴政什麽的,居然直咧咧的就直接自己接洽殺手,直接用自己的名義送禮,最後行刺的名頭也直接往自己身上拉,連選一個墊背的都不懂?這就是他們這一代人的形勢方法啊。從這裏說起來,倒是寫書的黃易心思更詭異些了,把這戰國寫的像是個陰謀大合集一樣,看看人家史書?打個仗都要先下帖子,來個正面對戰呢。
好吧,這個不是我們研究的方向,也沒有必要給尋秦記來個考據什麽的,反正人家晶王後這一次就是這麽辦了。而柳柳對於這麽直接的暗示,也很滿意,所以跟著大潮流走,直接點頭。
“我就是想要操心也不成了,過繼給了你,自然就是你的女兒了,再說了,我還能有幾天,就我如今這身子,只怕連二公主的喜事都撐不過了。“
黯淡的眼神,淒涼的言語,棄世的形容,柳柳很好的把握住了自己這軟弱的一面,成功的又一次激起了晶王後心裏那一絲柔軟,想了半天,這才嘆息了一聲,然後勸慰著說了一句。
“罷了,這事兒這麽辦吧,過繼的事兒先不說,畢竟,過繼了那就是嫡女了,二公主也好,魏國也好,面子上也不好看,那可是太子妃,免得人家說我們不重視。在一個,你好歹也能和這孩子多相處幾日,等著二公主婚事的時候過了,要是你。。。我在過過來,就用憐惜她沒了生母,出嫁不好看為由,這樣更妥當,名頭也好聽些,免得孩子受不住。“
這是已經把柳柳當成了必死了,也就是說,若是到時候柳柳想要讓晶王後照顧趙倩,柳柳就是不死都不行了。聽到這裏,柳柳二話沒說,直接給晶王後行了一個大禮,也就是這一下,也算是直接告訴了晶王後自己的意願了。她很滿意這樣的安排。
柳柳很安心,她終於安排好了所有的一切,只要趙倩以後不犯渾,只要命運不在死纏著她,想來將來總能過下去,總能在這亂世活下來。轉眼又是一個月,終於柳柳聽到了項少龍成為了送親使,即將出訪魏國的消息,而這個時候,柳柳也到了彌留之際。
這一日難得清醒,她把趙倩和烏廷芳都叫到了身前,滿臉紅潤的看著這兩個孩子,一臉的欣慰:
“我要走了,時間不多了,所以接下來我說的,一定要記得。“
這話一出口,趙倩的眼淚就開始往下掉,就是烏廷芳也開始抹淚了,她們也看出來了,這是回光返照之象啊。多少時日了,柳柳從沒有這麽精神過呢。
“哭什麽,人總有這麽一回,誰也免不了的事兒,如今我能看到倩兒長大成人,定下親事,看到廷芳懂事長進,也就沒有什麽可發愁的了,這天底下,多少人滿含遺憾而走,我這般倒是有福的了,不用這樣哭,沒的浪費了時間。”
說了這幾句,柳柳已經開始有些喘氣了,知道自己時間不多,忙加緊了囑咐:
“倩兒,我已經和王後說好了,帶我走後,你就過到她名下,如此一來,將來你也算是有個可以依靠的人,不至於因為沒了娘,就讓人欺負了去,即使不是親生的,好歹往日我和她也算是親近,對你不至於不管不顧。”
“娘,不用這樣,我不用這樣。”
趙倩哭的已經坐到了地上,再也顧不得公主的儀態,聽到過繼,更是傷心的不成樣子,即使能成為嫡女,身份上更高貴些,可是在她看來,那就是拋棄了母親,實在是大不孝,自然不願意。
“傻話,你難不成忘了你趙雅姑母的日子是什麽樣子了?女人啊,沒有個依靠,就只能讓人欺負,廷芳,以後倩兒出嫁了,你也多走動一二,算是全了你們姐妹的情誼,幫我多看顧些。”
柳柳努力讓自己每一句話都說的清楚些,雖然眼睛已經有些看不清了,看不到烏廷芳聽到這一句之後不斷點頭的樣子,可是還是一定要把話說完的。努力睜大了眼睛,死死地盯著兩個孩子在的方向,
“將來,若是可以,你們想法子,搬到秦國去,記得一定要去秦國,那是你丈夫的國家,想來搬過去也容易,再說了,這七國之中,各處紛爭不斷,也就只有秦國,律法森嚴,規矩好些,看著也不像是會內亂的國家,這樣的地方必然生活更安慰,免得將來這王位交替之時,你們被牽扯進去,讓人算計了去。大王身子一向不怎麽樣,你們要早作打算。娘不求別的,倩兒,好生活著,好好的活著,廷芳,你也是,不要逞強,凡是多和你父親商量,他比你大這麽多,看的也更清楚,知道怎麽趨吉避兇,記得,不要逞強。”
她不能說什麽秦國必定統一天下什麽的,若是這麽說的話,只怕會讓人詬病,也不容易讓人相信,倒是說這內亂什麽的更妥當,各國每一次王位交替,必定會亂上一回,這都成了常識了,誰都能想到,而柳柳說趙王身子不好,說起這內亂,更是容易些,畢竟這趙穆也好,李牧也罷,都是權臣,還都不是好對付的人,更別說還是屬於爭鋒相對的,若是加上晶王後,這更是亂的不行,所以讓她們避開內亂什麽的,絕對是好借口,就是烏廷芳聽了也只覺得這是柳柳為了趙倩考慮,又想到趙倩定下的丈夫是秦國人,自然覺得這是想要趙倩跟著丈夫回老家的意思,忍不住跟著點頭。
雖然聽不到這些孩子說什麽,是不是答應,是不是給了自己回應,可是柳柳依然不斷的說,想把她想說的,一氣都說出來:
“亂世女子最苦,隱忍也好,安分隨時也好,記得,這年頭,越是大膽的,越是才華橫溢的,越是死的快些,將來嫁人之後,好生規勸丈夫,不要只想著出頭,安穩隨時才是保命的良方。”
她發愁啊,生怕這裏自家閨女教好了,那邊女婿出問題,這年頭的男人,哪一個不想著名揚天下,哪一個不想著榮華顯貴,可是又有哪一個知道什麽叫做明哲保身的道理呢。她什麽都想到了,什麽都做了,最後不想又給她想出這麽一個不妥當來,說起來,這穿越了幾世,也就是在這裏,她覺得時間不夠,覺得實在是難以掌控,真是讓人操心啊。
想想穿越的身份,想想自己的任務,真的是奇了怪了,這一次和豬腳居然根本就沒有什麽糾葛,也不知道是不是新的穿越方式,真是麻煩的很,一點掌控先知的優勢都發揮不出來呢。
柳柳還想說什麽,可惜什麽都沒法說了,她的眼睛已經開始發黑,按照以前的認知,知道這是最後的時間了,最終只能鼓起最後的一口氣,狠狠的說了一句:
“活著。”
柳柳在沒有出聲了,趙倩整個人撲了上去,只可惜,再也感觸不到柳柳的呼吸,烏廷芳也坐到了地上,嚎啕大哭起來。
這一天,項少龍正帶著人護送二公主出嫁魏國,剛出了邯鄲城,從頭到尾,項少龍都不知道這個世界其實還有一個和他一樣來自現代的人。更不知道在他什麽都不知道的時候,這個人已經沒了。從此再沒有了相見的可能。
晚上烏廷芳在陪著趙倩收拾了柳柳的屍首,布置完了棺槨之後,回到了家中,一如既往看到了等候在屋子裏的父親,並向父親說了柳柳最後的話,一邊說一邊哭,而烏應元則是一臉的沈思,他在想,柳柳是不是知道了什麽,不然怎麽會說讓他們避到秦國去?難不成趙國即將亂起來了?還是這裏頭有什麽他不知道的緣故?當然他從不曾懷疑柳柳知道他們是秦國人這一點,或者說不相信柳柳會知道他們是秦國密探這一點,這和當時的環境有關,也和他們在趙國生存時間不短有關,只是對於趙王的身體狀態更加關註了,於此同時,烏應元還從這趙王的身體問題上,延伸著想到了趙穆的不妥當,一個趙王的情人,能不知道趙王的身體?可是卻依然給趙王送美女,勾著趙王聲色犬馬,這到底是想要達到什麽目的?這人難不成真的是他國間諜?
“明兒夫人棺槨出宮,我們也去送一送吧,好歹她教導了你這麽多年,我們烏家不能不講究情誼。”
烏應元手指敲打著桌子,看著還在哭泣的女兒,忍不住嘆息了一聲,說起來這麽多年下來,看著自家女兒的轉變,他對於那個深宮中以前從不曾註意過的女子也產生了很大的興趣,如此才華卻一直不現於世,真是忍功了得。聽聽她對女兒最後的囑咐,更是異於他人之言,可細想想,卻都算的上是保命的良言了。還有因為她的那些話,讓自己烏家在這趙國,發現了許多原本不曾註意的消息,也算是對烏家有提點的恩情,如此之多的人情,要是一點沒有表示,只怕自己心裏也過意不去呢。
罷了,走一遭也沒什麽,誰都知道自家女兒和三公主交好,為了三公主,去祭祀一下夫人,別人也說不出什麽來,不至於讓人忌諱,既然這樣,也不用太過小心了。
烏廷芳聽了烏應元的話,立馬點頭了,她早就想說這個了,不送一送她心裏更難過,如今趙倩過繼到了王後名下,這到時候還不知道能不能送葬呢,這樣一想,夫人的後事也太過淒涼了些。自己能盡一份心,她自然歡喜。
後妃死去,在這個時代,真心不是什麽大事兒,柳柳的死,對於整個趙國宮廷而言,就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,該吃吃,該喝喝,幾乎像是死了一個阿貓阿狗一樣,這樣的涼薄,這讓還處在宮中的趙倩再沒有了半點對趙國的情誼。心下暗暗琢磨,娘說了,找到機會就走,當一個尋常人果然是對的,這裏不是人該呆的地方呢,誰都不能指望。這裏不像是我的親人,倒像是一個冰窖。
不管怎麽說吧,反正柳柳在這個世界的故事是結束了,雖然她死的那一刻,任務依然沒有完成,可是由於她這壽命的問題,實在不是她能控制的,好在她所安排的事情實在是周全,真的是沒有半點出乎她的預料的。就在她去世不過一個月,終於趙倩出嫁了,因為成為了王後過繼的女兒,因為是天下皆知的弈棋選婿的豬腳,所以她的嫁妝也算是豐厚,想來用這些足夠讓趙倩在他人面前擡起頭來,也足可讓她過上富裕的日子,更不用說還有柳柳給她留下的那些東西了。也就是那天,已經回到現實,準備回家休假的柳柳終於接到了人物完成的消息。
於此同時,她第一次對於穿越世界和現實世界的時間比例產生了好奇,可惜這些都不是她能知道的秘密了。惆悵啊,柳柳似乎整個人還沈靜在那蕭瑟的宮廷之中,好像還看到那兩張哭泣的臉,也許自己真的該好生的去心理醫生哪裏看看了,最近愈發的多愁善感了,恩,或者是因為病弱躺在床上五年的緣故?果然病人也不是好當的,真是累心呢。
柳柳慢慢的往外走,每一步都走的很穩,很歡喜,她在戰國這麽多年,後面幾年,幾乎每天都是躺在床上過日子,這在太陽下隨意,健康的走動簡直就是奢侈了,如今猛地什麽都回來了,還真是有些不習慣,這時候門外,一個同樣剛回來的同事看到柳柳突然走過來,看著她這樣謹慎,小心,又滿含歡喜的樣子,忍不住湊過來,上下打量了她一番,然後問了一句:
“柳柳,你這次去哪裏了?怎麽成這個樣子了,該不是變成斷了腿的綠萍吧,怎麽這麽小心?對了,有沒有帶什麽好東西回來?”
前半句剛說完,柳柳一個冷眼刀子就過去了,這都什麽人啊,她剛當了五年病患回來,居然還和她說另一個病患,要是讓她烏鴉嘴說中了,自己豈不是虧死了,這病人可不是那麽好當的,殘疾人的日子絕對是艱苦的,她可不想立馬再一次受罪。
好在人家也有眼色,立馬下半句就換了一個話題,說起了大家都喜歡的事兒,柳柳這才高興了,可惜她不知道的是,她的這個同事有一個外號,名字叫做:鐵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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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正是因為這一發現,烏應元對於柳柳這個人更加感激了,想起自家女兒說起的,給三公主選親的事兒,自然也就要出一把力氣,再一次和趙王的會晤中,無意中說起了秦國招賢令的事情,說是因為秦國如此作為,讓秦國多了不少的人才,不單是政事上多了不少的益處,就是名聲也大好,不少各個名家子弟都前往投效,倒是讓趙國也流失了不少的賢才。
他這話也算是說的巧了,前些日子,正好晶王後也說起了差不多的話,還說宮裏正好公主到了婚配的年紀,與其送到別處聯姻,不知什麽時候能用的上這曾關系,還不如在本國中招賢,選個對趙國有益的人才嫁過去,也好展示一下趙國對於人才的重視。
聽著宮裏外頭都是這樣的招募賢才的建議,這趙王被酒色迷糊的有點發暈的腦子,也難得清醒了一回,好生的想了想,想起魏國的求婚信件,在想想如今這招賢的事兒,頭一次覺得,自己宮中這公主也是很有用的,當然這兩個去處裏頭,好的自然是要給自己喜歡的那個公主的,所以暗暗的下了決定,那就是把二公主送去魏國聯姻,若是將來二公主當了魏國的王後,想來對於趙國也是大有益處的,而三公主,正好為趙國拉攏賢才。
趙王自以為自己思慮周全,很是妥當,立馬就找了晶王後過來,好生的囑咐了一番,又讓趙穆準備招賢的事兒。
趙穆好容易混到了如今這地位,那裏喜歡多個什麽賢才來搶自己的寵愛,自然是不怎麽願意的,只是趙王既然已經說了,他自然不能不做,好在怎麽招賢這事兒還是他說了算。恰在此時,他身邊一個幕僚給了一個建議,說是弈棋就好,對著大王也有話說,就說這能在棋盤上爭鋒,必定是心思靈動的,更能看出一個人的品德才學來雲雲,實際情況是,就是趙穆都知道,一個人若是把精力都放到了這些雜學之上,那麽所謂的經濟仕途的學問,只怕也是有限的很,即使真的有幾分才學,只怕也是不及他趙穆的多,如此一來,豈不是就能放心了?
有了這麽一個建議,趙穆立馬高興了,一邊往外頭發文,一邊進宮和趙王洗腦,爭取讓趙王明白自己多麽的為他著想,選的這個法子有多麽的雅致有格調。而宮裏的晶王後其實也不希望這三公主真的嫁什麽太過厲害的人物,生怕將來因為是王室姻親,在自家兒子繼位後,威脅到自己和兒子的地位,權勢,所以這難得和趙穆倒是配合了一下。
說起來,柳柳為了趙倩的婚事,足足用了五年的時間來謀劃安排,不單是把以前積攢下的人脈一一都用上了,就是後來費心經營的一點子關系也全拋了出去,竭盡了全力,這才算是讓整個事情都圍繞著她所想的方式進行,等到聽人說起,這榜文已經發出,趙王,晶王後,趙穆都已經定下了三公主結親對象就是到時候這取得頭籌的人,而二公主和魏國太子的聯姻,也由趙王親筆確認,她整個人才松了口氣。
當然這其中她怎麽籌謀的,怎麽運作的,用了多少人,怎麽算計他們的心裏,又是為什麽要這麽做,一樣樣的都和趙倩說了一個清楚,雖然說每一個母親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幹幹凈凈的活著,活的肆意,活的隨性,可是她更知道,這樣的疼寵只能害了孩子,而不是真的對孩子好,在這個亂世,在這樣覆雜的宮裏,只有知道這些陰私,知道怎麽用手段,知道怎麽利用人心,才能活的長久。
要說柳柳有什麽沒有料到的,估計就是這弈棋最終的結束時間了,這年頭辦事兒效率要真說起來其實比後世的那些官府要有效率的多,可是問題是既然這趙王想要用的目的是招賢,自然不可能只是在趙國範圍張榜,必然是要張榜到周圍各國去的,如此一來,考慮到張榜的時間,參賽人過來的時間,總總一起計算,怎麽也要一兩個月才行了。
所以當烏廷芳都已經回到了邯鄲,這弈棋的比賽才算是剛開始,這讓柳柳很有些洩氣,心中也有些暗暗地著急,生怕讓趙倩和項少龍遇上,在失了心什麽的,若是這樣,豈不是自己所做的一切都白費了?
為了不出現這樣她最不願意見到的情況,柳柳難得霸道了一回,直接躺到了床上,不起身,只說自己病重,要趙倩在身邊陪伴,還說什麽生怕自己等不到趙倩出嫁了,如今能多看一眼是一眼什麽的,說的趙倩心酸的不行,如此一來,自然寸步不離。
外頭弈棋的比賽如火如荼,項少龍的名字也開始在烏廷芳的嘴裏頻頻出現,這倒是讓柳柳有了機會,打趣烏廷芳了,說她難得如此關註一個男人,只怕命定中人什麽的,倒是搶先把烏廷芳和這項少龍拉了配對,在柳柳心裏,這是防止趙倩遇上後情動的一個法子,只要一開始就認定了這是烏廷芳心儀之人,想來即使感覺不錯,趙倩也不會對這個人多用什麽心思的,如此一來,也算是以防萬一了,而另一邊來說,有了這麽一個戲言,也能讓烏廷芳對著項少龍早日看清自己的心意,不至於將來讓連晉花言巧語糊弄了去,也算是積德了。
從柳柳這裏看來,雖說之前也曾囑咐了一二,可是柳柳畢竟只是在宮中養病,不知道烏應元的籌謀,也不知道烏家如今對於連晉的防備,自然是能多加重幾分烏廷芳和連晉的隔閡就做幾分的。
要說烏廷芳如今已經不是電視劇中那個什麽都不懂的天真孩子了,經過了柳柳的教導,還有這一次出門的歷練,其實眼光也好,心思也好,已經比尋常差不多大的女孩子不知道好了多少了,如今也確實已經對連晉有了很大的戒心,只是一直沒有宣之於口罷了,對於項少龍,雖然最早確實有些誤會什麽的,可是在幾番相處之後,也明白了究竟,更知道拉攏這樣一個人對於自家的好處,所以並沒有什麽排擠什麽的,相處的也算是融洽,只是一直沒有往別的方面想,如今讓柳柳這麽一說,又突然想到趙倩已經開始籌謀婚事,自家老爹也曾說她們年紀相近,也要開始相看的話,一時倒是有些不知所措,忍不住紅了臉,讓趙倩看著好不驚異,跟著打趣了好一陣子。
就在故事的豬腳項少龍開始在邯鄲的生活,開始慢慢的融入這個世界的時候,弈棋大比終於結束了,趙倩的夫君也被選了出來,不知道是不是上天聽到了柳柳的心事,終於給了她一個好消息,這一次被選出來的人居然是一個秦國人,還是個小世家的子弟,如此一來,柳柳真的是放心了,即使這個秦國人不是什麽高官顯貴,只要是秦國人,想來到了兩國交戰的時候,必然也是會有所避忌,那麽到時候對這滅國之戰,自然也就置身事外了,更有可能,以後等秦國滅了趙國之後,讓自己的女兒能有一個安穩的家,不至於被囚禁什麽的,這實在是太好了。
要說這時候的七國,其實真的是性格特征分化的特別清楚的人,像是楚國,國人多好奢靡,這樣的國家,即使不是讓秦國滅了,也養不出什麽好孩子來,自家閨女嫁過去,只怕將來後院的日子不好過。齊國不是清談,就是喜歡放高利貸的,也不是什麽幹凈人,相對的,倒是秦國,因為提倡法家治國,所以相對的,這秦國人,從上到下,簡樸又有些實幹的味道,倒是更穩妥些,想來以後趙倩過日子也能松快些。
趙王對於最終選出來的居然是秦國人也很得意,雖然說趙國和秦國,因為長平之戰,已經成為了死敵,可是正因為是死敵,想到死敵國家中有人投奔到自己國家來,娶了自己的女兒,成為了自己的女婿,他就特別的有自豪感,覺得在這件事兒上,他絕對是長臉了的。
當然他不知道的是,其實這一個人選,是烏家特意送信給秦國,選了出來的,不為了別的,就為了能有一個名正言順的安插秦國人的名頭。即使將來因為國家的出身,讓別人避忌些,可是好歹也算是又讓秦國人在這趙國紮下了一個釘子不是。
說起來這戰國時期也是奇葩,或者說從春秋開始就奇葩了,因為戰亂不止,滅國無數,所以真要說起來,這年頭的人對於所謂的國家觀念不是很強,甚至可以說只有家而無國,只要自家能延綿不息,傳承不止,哪怕就是叛國也沒什麽了不得的,也正是這樣,這年代裏,人才交流什麽的特別的多,也特別的寬松,全看你這國家律法是不是留的住人,全看這上位者是不是有勾搭人留下的魅力。
也正是因為這樣的想法,這樣的觀念,所以這時候權貴才能比一國之主更囂張,根本的緣由也就在這裏了。誰讓他們不高興了,會隨時走人呢。你想留住人才,想留下這些家族的財富,可不就是只能受他們牽制了嗎。
柳柳終於聽到了趙倩定親的消息,也終於看到了趙倩備嫁的開始,可是這個時候她人已經撐不住了,臉色蒼白的就顯示透明的一樣,可是婚禮卻依然還沒有消息,因為二公主還沒有出嫁,那可是嫁到魏國去的,還是當太子妃,不管是長幼上,還是夫家的地位上,都不是趙倩能比的,所以沒法子只能等,可是柳柳感覺自己的生機已經開始流失了,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等的起,想到自己若是一旦死去,即使是為了守孝,即使是為了名聲,只怕也容易耽擱了趙倩的婚事,而這一耽擱,她又生怕會有什麽變故,讓這她籌謀了好些年的事兒成了泡影。
想了又想,最終,柳柳難得起身,掙紮著去找晶王後,她想過了,唯一的法子,就是把趙倩過到晶王後的名下,如此一來,即使自己實在撐不住了,也不至於耽擱了趙倩,也不至於讓趙倩以後沒有了依靠,畢竟即使成婚了,即使知道趙國最終被秦國所滅,可是在這之前,這個女兒畢竟是要生活在這邯鄲的,若是沒有什麽後臺,只怕有朝一日,又是一個趙雅。
畢竟同是韓國嫁過來的族姐妹。看著柳柳一臉慘白,形容枯槁,眼見著就要斷氣的樣子,還這樣一心想著唯一的女兒的事兒,就是晶王後也忍不住心下一軟,
“何必這樣,你這身子也不是一日兩日了,好歹總能在撐一撐,左右不過是幾個月的功夫,何必這樣的麻煩。“
嘴上說著這樣的話,可是晶王後心裏也開始盤算,若是這趙倩到了自己名下自己有什麽好處,自己的兒子又能有什麽好處,一想到這趙倩過繼過來後,這趙倩的夫婿就是自家兒子天然的臂助,心下對於前些時候選賢才的時候,沒有選個真正有用的而後悔,若是早想到還有這個法子,自己當時就直接選一個世家大族之後,直接把趙倩嫁出去,如此豈不是又多了些人脈?只是如今聖旨都下了,世人皆知,這三公主是配了那個小子的,只怕是不能更改了,真是浪費了這麽一個資源。
柳柳哪裏不知道她的心思,看著她眼神幽深的很,還帶著幾分算計,就知道她這是在算計趙倩的價值,可是她為什麽這個時候才過來說過繼的事兒?可不就是因為這聖旨下來了,想要變動都不容易嗎,只是即使如此,她還是要防範一二的,所以聽了晶王後這樣的話,嘴角微微一扯,露出一抹的苦笑,似真似假的說道:
“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,只怕是不成的了,幾個月也是奢望,再說了,這一次求王後也不僅僅是因為我這身子的事兒,也是因為趙倩這孩子本身,這孩子自小膽子就不大,人也算不得機靈,性子也向著我,有些軟,將來我沒了之後,我這是怕她嫁了人,讓人欺負了,是想著拿您這個王後當個靠山呢,好在這孩子還算是聽話,知道個好歹,將來也不至於不知道孝順你,不然我都不好意思開口了。“
這一說,就把趙倩的價值貶了下來,膽子小,性子軟,這樣的公主,即使嫁到世家大族去,能保證掌控內宅?能保證扯著丈夫向著王後?還不如選個家世差些的有保證呢,最起碼小家族對於公主這個身份還算是重視,可是世家大族的人家,可不是一般人能掌控的了的。即使是公主,人家都不一定放在心上。
她這樣一說,果然晶王後的臉色就是一頓,轉頭看了柳柳一眼,似乎想從她臉上看出些什麽來,可是柳柳是誰?她能露出來?穿越幾世若是加起來,那也是幾百年的老鬼了,還能沒她會掌控表情不成?所以那是什麽都沒有看出來,能看到的只有一個擔憂孩子的母親的樣子,晶王後心下微微一頓,細細的想了想,不管這麽說吧,這孩子嫁出去之後,總是為自己拉攏了一個人,不管是大家族還是小家族,經過了這弈棋比賽的事兒,這個三公主的夫婿也算是入了大王的眼了,總是會給個官職的,那麽好歹也是讓自己多了一個朝堂上的人,這樣算起來,自己也不吃虧。
如此一想,晶王後立馬臉色又好看了些,露出了溫和的笑意,對著柳柳說道:
“也罷,既然你都這麽說了,我也不好說什麽,總是讓你安心為上,你也好好休養,別太操心了。“
這才說過繼,這邊就讓柳柳不用操心了,也就是暗地裏告訴柳柳,既然是過繼了,那麽不管你以後是不是會好起來,這人脈就是我的了,你還是主動放手的好。
雖然說話直接了些,可是柳柳聽了反而安心,這年頭的人說起來也奇怪些,更講究直來直去,哪怕是陰謀詭計,也多半粗糙的很,或者說更欣賞陽謀,講究個名揚天下,看看荊軻什麽的就知道了,就現代人看來,你說人家燕太子丹,到底有躲蠢,行刺嬴政什麽的,居然直咧咧的就直接自己接洽殺手,直接用自己的名義送禮,最後行刺的名頭也直接往自己身上拉,連選一個墊背的都不懂?這就是他們這一代人的形勢方法啊。從這裏說起來,倒是寫書的黃易心思更詭異些了,把這戰國寫的像是個陰謀大合集一樣,看看人家史書?打個仗都要先下帖子,來個正面對戰呢。
好吧,這個不是我們研究的方向,也沒有必要給尋秦記來個考據什麽的,反正人家晶王後這一次就是這麽辦了。而柳柳對於這麽直接的暗示,也很滿意,所以跟著大潮流走,直接點頭。
“我就是想要操心也不成了,過繼給了你,自然就是你的女兒了,再說了,我還能有幾天,就我如今這身子,只怕連二公主的喜事都撐不過了。“
黯淡的眼神,淒涼的言語,棄世的形容,柳柳很好的把握住了自己這軟弱的一面,成功的又一次激起了晶王後心裏那一絲柔軟,想了半天,這才嘆息了一聲,然後勸慰著說了一句。
“罷了,這事兒這麽辦吧,過繼的事兒先不說,畢竟,過繼了那就是嫡女了,二公主也好,魏國也好,面子上也不好看,那可是太子妃,免得人家說我們不重視。在一個,你好歹也能和這孩子多相處幾日,等著二公主婚事的時候過了,要是你。。。我在過過來,就用憐惜她沒了生母,出嫁不好看為由,這樣更妥當,名頭也好聽些,免得孩子受不住。“
這是已經把柳柳當成了必死了,也就是說,若是到時候柳柳想要讓晶王後照顧趙倩,柳柳就是不死都不行了。聽到這裏,柳柳二話沒說,直接給晶王後行了一個大禮,也就是這一下,也算是直接告訴了晶王後自己的意願了。她很滿意這樣的安排。
柳柳很安心,她終於安排好了所有的一切,只要趙倩以後不犯渾,只要命運不在死纏著她,想來將來總能過下去,總能在這亂世活下來。轉眼又是一個月,終於柳柳聽到了項少龍成為了送親使,即將出訪魏國的消息,而這個時候,柳柳也到了彌留之際。
這一日難得清醒,她把趙倩和烏廷芳都叫到了身前,滿臉紅潤的看著這兩個孩子,一臉的欣慰:
“我要走了,時間不多了,所以接下來我說的,一定要記得。“
這話一出口,趙倩的眼淚就開始往下掉,就是烏廷芳也開始抹淚了,她們也看出來了,這是回光返照之象啊。多少時日了,柳柳從沒有這麽精神過呢。
“哭什麽,人總有這麽一回,誰也免不了的事兒,如今我能看到倩兒長大成人,定下親事,看到廷芳懂事長進,也就沒有什麽可發愁的了,這天底下,多少人滿含遺憾而走,我這般倒是有福的了,不用這樣哭,沒的浪費了時間。”
說了這幾句,柳柳已經開始有些喘氣了,知道自己時間不多,忙加緊了囑咐:
“倩兒,我已經和王後說好了,帶我走後,你就過到她名下,如此一來,將來你也算是有個可以依靠的人,不至於因為沒了娘,就讓人欺負了去,即使不是親生的,好歹往日我和她也算是親近,對你不至於不管不顧。”
“娘,不用這樣,我不用這樣。”
趙倩哭的已經坐到了地上,再也顧不得公主的儀態,聽到過繼,更是傷心的不成樣子,即使能成為嫡女,身份上更高貴些,可是在她看來,那就是拋棄了母親,實在是大不孝,自然不願意。
“傻話,你難不成忘了你趙雅姑母的日子是什麽樣子了?女人啊,沒有個依靠,就只能讓人欺負,廷芳,以後倩兒出嫁了,你也多走動一二,算是全了你們姐妹的情誼,幫我多看顧些。”
柳柳努力讓自己每一句話都說的清楚些,雖然眼睛已經有些看不清了,看不到烏廷芳聽到這一句之後不斷點頭的樣子,可是還是一定要把話說完的。努力睜大了眼睛,死死地盯著兩個孩子在的方向,
“將來,若是可以,你們想法子,搬到秦國去,記得一定要去秦國,那是你丈夫的國家,想來搬過去也容易,再說了,這七國之中,各處紛爭不斷,也就只有秦國,律法森嚴,規矩好些,看著也不像是會內亂的國家,這樣的地方必然生活更安慰,免得將來這王位交替之時,你們被牽扯進去,讓人算計了去。大王身子一向不怎麽樣,你們要早作打算。娘不求別的,倩兒,好生活著,好好的活著,廷芳,你也是,不要逞強,凡是多和你父親商量,他比你大這麽多,看的也更清楚,知道怎麽趨吉避兇,記得,不要逞強。”
她不能說什麽秦國必定統一天下什麽的,若是這麽說的話,只怕會讓人詬病,也不容易讓人相信,倒是說這內亂什麽的更妥當,各國每一次王位交替,必定會亂上一回,這都成了常識了,誰都能想到,而柳柳說趙王身子不好,說起這內亂,更是容易些,畢竟這趙穆也好,李牧也罷,都是權臣,還都不是好對付的人,更別說還是屬於爭鋒相對的,若是加上晶王後,這更是亂的不行,所以讓她們避開內亂什麽的,絕對是好借口,就是烏廷芳聽了也只覺得這是柳柳為了趙倩考慮,又想到趙倩定下的丈夫是秦國人,自然覺得這是想要趙倩跟著丈夫回老家的意思,忍不住跟著點頭。
雖然聽不到這些孩子說什麽,是不是答應,是不是給了自己回應,可是柳柳依然不斷的說,想把她想說的,一氣都說出來:
“亂世女子最苦,隱忍也好,安分隨時也好,記得,這年頭,越是大膽的,越是才華橫溢的,越是死的快些,將來嫁人之後,好生規勸丈夫,不要只想著出頭,安穩隨時才是保命的良方。”
她發愁啊,生怕這裏自家閨女教好了,那邊女婿出問題,這年頭的男人,哪一個不想著名揚天下,哪一個不想著榮華顯貴,可是又有哪一個知道什麽叫做明哲保身的道理呢。她什麽都想到了,什麽都做了,最後不想又給她想出這麽一個不妥當來,說起來,這穿越了幾世,也就是在這裏,她覺得時間不夠,覺得實在是難以掌控,真是讓人操心啊。
想想穿越的身份,想想自己的任務,真的是奇了怪了,這一次和豬腳居然根本就沒有什麽糾葛,也不知道是不是新的穿越方式,真是麻煩的很,一點掌控先知的優勢都發揮不出來呢。
柳柳還想說什麽,可惜什麽都沒法說了,她的眼睛已經開始發黑,按照以前的認知,知道這是最後的時間了,最終只能鼓起最後的一口氣,狠狠的說了一句:
“活著。”
柳柳在沒有出聲了,趙倩整個人撲了上去,只可惜,再也感觸不到柳柳的呼吸,烏廷芳也坐到了地上,嚎啕大哭起來。
這一天,項少龍正帶著人護送二公主出嫁魏國,剛出了邯鄲城,從頭到尾,項少龍都不知道這個世界其實還有一個和他一樣來自現代的人。更不知道在他什麽都不知道的時候,這個人已經沒了。從此再沒有了相見的可能。
晚上烏廷芳在陪著趙倩收拾了柳柳的屍首,布置完了棺槨之後,回到了家中,一如既往看到了等候在屋子裏的父親,並向父親說了柳柳最後的話,一邊說一邊哭,而烏應元則是一臉的沈思,他在想,柳柳是不是知道了什麽,不然怎麽會說讓他們避到秦國去?難不成趙國即將亂起來了?還是這裏頭有什麽他不知道的緣故?當然他從不曾懷疑柳柳知道他們是秦國人這一點,或者說不相信柳柳會知道他們是秦國密探這一點,這和當時的環境有關,也和他們在趙國生存時間不短有關,只是對於趙王的身體狀態更加關註了,於此同時,烏應元還從這趙王的身體問題上,延伸著想到了趙穆的不妥當,一個趙王的情人,能不知道趙王的身體?可是卻依然給趙王送美女,勾著趙王聲色犬馬,這到底是想要達到什麽目的?這人難不成真的是他國間諜?
“明兒夫人棺槨出宮,我們也去送一送吧,好歹她教導了你這麽多年,我們烏家不能不講究情誼。”
烏應元手指敲打著桌子,看著還在哭泣的女兒,忍不住嘆息了一聲,說起來這麽多年下來,看著自家女兒的轉變,他對於那個深宮中以前從不曾註意過的女子也產生了很大的興趣,如此才華卻一直不現於世,真是忍功了得。聽聽她對女兒最後的囑咐,更是異於他人之言,可細想想,卻都算的上是保命的良言了。還有因為她的那些話,讓自己烏家在這趙國,發現了許多原本不曾註意的消息,也算是對烏家有提點的恩情,如此之多的人情,要是一點沒有表示,只怕自己心裏也過意不去呢。
罷了,走一遭也沒什麽,誰都知道自家女兒和三公主交好,為了三公主,去祭祀一下夫人,別人也說不出什麽來,不至於讓人忌諱,既然這樣,也不用太過小心了。
烏廷芳聽了烏應元的話,立馬點頭了,她早就想說這個了,不送一送她心裏更難過,如今趙倩過繼到了王後名下,這到時候還不知道能不能送葬呢,這樣一想,夫人的後事也太過淒涼了些。自己能盡一份心,她自然歡喜。
後妃死去,在這個時代,真心不是什麽大事兒,柳柳的死,對於整個趙國宮廷而言,就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,該吃吃,該喝喝,幾乎像是死了一個阿貓阿狗一樣,這樣的涼薄,這讓還處在宮中的趙倩再沒有了半點對趙國的情誼。心下暗暗琢磨,娘說了,找到機會就走,當一個尋常人果然是對的,這裏不是人該呆的地方呢,誰都不能指望。這裏不像是我的親人,倒像是一個冰窖。
不管怎麽說吧,反正柳柳在這個世界的故事是結束了,雖然她死的那一刻,任務依然沒有完成,可是由於她這壽命的問題,實在不是她能控制的,好在她所安排的事情實在是周全,真的是沒有半點出乎她的預料的。就在她去世不過一個月,終於趙倩出嫁了,因為成為了王後過繼的女兒,因為是天下皆知的弈棋選婿的豬腳,所以她的嫁妝也算是豐厚,想來用這些足夠讓趙倩在他人面前擡起頭來,也足可讓她過上富裕的日子,更不用說還有柳柳給她留下的那些東西了。也就是那天,已經回到現實,準備回家休假的柳柳終於接到了人物完成的消息。
於此同時,她第一次對於穿越世界和現實世界的時間比例產生了好奇,可惜這些都不是她能知道的秘密了。惆悵啊,柳柳似乎整個人還沈靜在那蕭瑟的宮廷之中,好像還看到那兩張哭泣的臉,也許自己真的該好生的去心理醫生哪裏看看了,最近愈發的多愁善感了,恩,或者是因為病弱躺在床上五年的緣故?果然病人也不是好當的,真是累心呢。
柳柳慢慢的往外走,每一步都走的很穩,很歡喜,她在戰國這麽多年,後面幾年,幾乎每天都是躺在床上過日子,這在太陽下隨意,健康的走動簡直就是奢侈了,如今猛地什麽都回來了,還真是有些不習慣,這時候門外,一個同樣剛回來的同事看到柳柳突然走過來,看著她這樣謹慎,小心,又滿含歡喜的樣子,忍不住湊過來,上下打量了她一番,然後問了一句:
“柳柳,你這次去哪裏了?怎麽成這個樣子了,該不是變成斷了腿的綠萍吧,怎麽這麽小心?對了,有沒有帶什麽好東西回來?”
前半句剛說完,柳柳一個冷眼刀子就過去了,這都什麽人啊,她剛當了五年病患回來,居然還和她說另一個病患,要是讓她烏鴉嘴說中了,自己豈不是虧死了,這病人可不是那麽好當的,殘疾人的日子絕對是艱苦的,她可不想立馬再一次受罪。
好在人家也有眼色,立馬下半句就換了一個話題,說起了大家都喜歡的事兒,柳柳這才高興了,可惜她不知道的是,她的這個同事有一個外號,名字叫做:鐵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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